薄言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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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像生活在一只卵里,而外面都是梦境。晚安

【GF/Billdip/完结】God Bless America / Part.6

黑街AU,完结篇,黑道Bill X 熊孩子Dip

7k+巨长的一章&算是个开放性结局orz

啊终于完结了这个好开森XD,下个月开始写点文w

前文见目录:点我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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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d Bless America / by薄言

 

 

我知道Tad Strange的话是句结结实实的嘲讽,或许他正对其中可能包含的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嗤之以鼻,所以当我愤怒地朝他抬起眼睛时,他满脸厌烦又满不在乎地将我打量了片刻,随即摆了摆手,请Bill好自为之,便带着他的一众保镖就此退场。

我终于安全了。在Bill付出令人痛心的代价之后。

Bill将他的手从我的里面抽出来,又在我头发上随意抚摸了一下,我这才如梦方地发现自己仍然丢脸地跪在Bill身侧,为他流着眼泪和鼻涕。于是我慌乱地爬起来,十分努力地勉强止住了哭泣,这时Bill递来一片手帕,随即又掏出手机,拨通了某段号码。

不消片刻,没错,真的只有片刻光景,我们的那位老朋友沙皮狗医生便重新出现。他拎着一只医疗箱,喘着粗气走进门,在看到Bill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带有惊恐意味的哀嚎,简直像是歌剧的花式唱法。然后他便讲起了拉丁语。

诸位,我恨透了拉丁语。它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以及局外人。

老医生打开医疗箱,并示意Bill放下手臂,这时我发现Bill用另一只眼睛望向我,突然间我明白他并不愿意让我看到这受伤的面孔,当然,我也不愿意继续呈现自己这副丢脸的模样,于是我转身走开。

我从走廊中为他带好房门,并倚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心情糟糕透顶——愤怒、懊悔、不甘,并且非常、非常地难过。

我渐渐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Bill的圈套。我不知道他与Tad Strange有着什么私人恩怨,抑或是怎样残酷的黑帮内斗,但显然Tad Strange想要给Bill一些教训,于是他利用了我。瞬间我感觉自己明白了一切,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我不值一提,否则他不可能为这种暧昧而愚蠢的理由就此罢手,说到底,一切正如Bill所预料的,Tad Strange想找他一些“小小的”麻烦。

我默默地将面孔埋进膝盖里,任由自己激愤的泪水变得毫无遮拦。

但是,我想,但是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有必要弄坏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那么漂亮。

不远处飘来的管弦乐声连绵不断、欢快而嘈杂,在这完美的掩护之下,我毫无保留地宣泄着心情,扯开嗓子痛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猜想自己现在该是如何狼狈的模样,Bill一定不愿看到我为他哭肿眼睛的样子,他已经够难过了。于是我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向内窥探,发现里面那位老医生还在哆哆嗦嗦地忙碌着,我仍有一段难熬的时间需要独自挨过,于是我思来想去,打算去盥洗室清洗一下面孔。

盥洗室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没怎么费周折便找到了它。我用冷水打湿眼睛,使得心情逐渐平复,这时我看到自己在镜中的映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于是我冷静下来,终于满腔的激愤在冷静中只剩愤怒。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的情绪变好了些。仁慈的上帝作证,愤怒是原罪中教人倒霉的小恶魔,它使人坐立不安、饱受煎熬,以这渺小的生命承受着巨大的苦痛,且诸多情况下无济于事,正如现在的我,我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了。

可正当我忍受着这种煎熬,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懊悔不堪时,这个故事中最具戏剧性的桥段就此拉开了帷幕。

我听到身后的隔间里传出水声,然后有人推开隔间的小门走出来,而那人正是Tad Strange。

他看到了我,而我从镜子里与他四目相对。

很好,诸位,你们可以试着想象一下这情景——不得不说,这场面尴尬极了。但所谓的尴尬与不知所措只在我脑海中闪过了不足一秒,接下来便是原罪占了上风。

诸位,那时的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吗?哦不,尽管愤怒占据了我的头脑,但我此时十分清醒,并且冷静、果断,各种意义上。

我看到Tad Strange冷漠地朝我望了几眼,然后踱步到距离我两个台盆的位置,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睛,打开龙头。而此时,诸多逻辑清晰的念头所得出的结论在我的脑海中整齐地涌现:

这个男人十分可恶,我恨他。

而这个结论轻易地驱使我做出了如下一系列动作:迅速掏出Bill塞给我的那把手枪,拨下保险栓,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扳机扣响。

当然、诸位,当然,正如前面所提到的,我的确不能想象与黑帮匪徒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枪战。但这并不是枪战,这是一次算不上偷袭的较量,来自于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小男孩,然而事实上,我在可敬的Ford叔公那里经历过整个暑假的射击训练,同时对方出于轻敌的毫无防备与我并不相干。

那一瞬间Tad Strange像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似乎想要望向这边,但显然子弹的速度更快些,所以我十分遗憾地并没有捕捉到他的任何表情。

紧接着子弹出膛的爆破声与击中肉体的沉闷声响几乎在无法分辨的两个瞬间同时升起。

就这样,我射倒了毫无防备的Tad Strange。

他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那颗子弹从右侧射进了他的头颅,又从左侧穿出,鲜血顺由地砖的纹理向外晕开去,而我望着眼前的尸体,方才陷入了切实的不知所措。大脑像是停止了运转,身体处于一种纹丝不动的木僵状态,心脏剧烈地鼓动着,简直要跃出胸膛,我几乎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出于惊恐还是兴奋,但很可能二者兼具。没错,诸位,在这种闯了大祸的情形下,我仍然亢奋着,甚至还有些得意,因为不得不承认某个自以为是的想法飘入我的脑海:我在与黑帮匪徒的枪战中大获全胜。

直到盥洗室的门被人推动,我方才从这种木僵中缓过神,此时一个面貌奇丑的男人推门走进。

我认得他正是被Bill Cipher称作Toby的那个小丑,因为他脸颊上那些狸猫一般的胡须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辨识度。

Toby低着头,起先什么也没有留意,只是双手哆嗦着拆开一只小小的纸包,可等到他抬起脑袋看见眼前惊人的画面时,他像触电一般浑身激灵着颤抖了一下,连纸包里的白粉都被抖掉了一小半。他迷茫地看了看Tad Strange的尸体,又望了望我,一双眼睛用力眨动了几下,随即像是迫使自己冷静一般,他把那张奇丑的脸庞埋进手中的纸包,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再度抬起面孔时,某种梦游般的陶醉表情持续了三秒钟,紧接着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慌乱地转身反锁住盥洗室的房门。

“你、你、你杀了Tad Strange?!”他难以置信地瞪视着我。

我默默地看了看手中的手枪,又侧了侧脑袋表示默认。

Toby看起来像是遭受了某种刺激,他佝偻起身体并背起双手,开始兴奋地踱来踱去,在这狭小的盥洗室中走过好几个来回后,他突然抬起头望向我,说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听着,听着——哦,上帝啊,Tad Strange、Tad Strange,你知道一个人陷入极度绝望和自我否定后会看到怎样的地狱么?哦,没错,没错!不妨瞧瞧我吧,孩子,一个脱口秀主持人,我长得如此滑稽,所以人们喜欢我!嗨,但后来我就、就过气了,没错,我过气了。我发现人们喜欢的只是这副白痴的样子,而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最盛产的就是白痴!总会有比我更蠢更丑的人出现,你可以想象,噢,连扮蠢都比不上别人的那种感受!于是我郁郁寡欢,沾染上毒品,很快就败光了家产,于是我借了Tad Strange的高利贷,但当然我还不起,所以说?所以说!我成了听之任之的走狗,用来顶包的受气虫,我蒙受了整整五年的牢狱之冤!出来之后一切物是人非,而我……”

“哦,见鬼!”我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而我在监狱里染了病,很重的病,嗨,我对生活还满怀着希望,但我就要死了、我要死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恨透了Tad Strange!他毁了我的一切!我做梦也想干掉他!所以,把枪给我,孩子,把枪给我!”

“什么?”我像看疯子一样望着他。

“把枪给我!”他吼道。

我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疯子,于是提起手枪瞄准他,同样朝他吼道:“该死,凭什么?!”

“谁杀了Tad Strange?!”他突然吼出了这么一句:“谁?!”

我愣住了。

接着我放松了举起枪支的双手,眯起眼睛望着他,终于我试探性地说道:

“你?”

“没错,我!”他欣慰地点了点头,面孔上浮现出无比欢欣的喜悦,他朝我勾了勾手指,又说:“这将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我杀了Tad Strange!”

我望着这疯子沉默了两秒钟,随即迅速地将手枪扔进身旁的台盆里,我朝门口飞奔而去,越过他的身侧,慌忙拉开门栓,然后夺门而出。

怀旧风情的管弦乐瞬间充斥了我的耳朵,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这一门之隔简直是截然相异的两个世界。然而还未等我跑出几步,我便听到一个响亮得出奇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叫嚣起来:

“我杀了Tad Strange!我杀了Tad Strange!!”

我回头看到盥洗室的房门大开着,而Toby举起那把手枪,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宣告这黑帮头目突如其来的死讯。

我收回目光,并匆忙低下头,来不及看那滑稽剧的后续便立刻跑回了Bill所在的屋子。

然后我掩上门,倚靠着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松树?”这时我听到Bill的声音。

他从椅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我,而沙皮狗老医生已经不见踪影。他的右眼处覆盖着一团厚厚的纱布,看上去精神状况还算不错,只是望向我的眼神颇为惊奇。

“你这是怎么了?”他扬起眉毛问道。

我深呼吸了几次,心情稍显平复,方才回答说:

“我杀了Tad Strange。”

Bill Cipher 睁大了他那只仅剩的漂亮的眼睛。

至于我如何简述了来龙去脉,并被他拉着走出去,同时果真看到那盥洗室门口聚集的一票人等以及真英雄Toby那新鲜的尸体,从而我们迅速开溜,回到车上——这整段过程和前面的滑稽剧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直到车子再度驶进黑夜的帷幕中,我听到Bill对我如是说:

“上帝保佑,你是个真正的天使,小松树。”

我望向他,而他右眼上厚厚的纱布阻止了我进一步去读出他的表情。

“想想看,我该怎么回报这样的一位……一位天使呢?”他又说道,微笑着望向我。

我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

“你已经抓住我的把柄了,Bill。”终于我说:“你不需要再怕我说出什么,所以——放我回家。”

沉默的氛围在车子里蔓延开去。足有十分钟,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车内广播里一个声音明朗的女主持正在和一个德州乡巴佬口音的男嘉宾讨论第二天纽约花车游行的专题。Bill的眼罩仍然横亘在我们之间,使我看不懂此时的气氛,但在广播中的话题告一段落时,Bill再度开口:

“你说过来纽约是想看花车游行,小松树?”

我点了点头,哼出一声含糊的认同。

“不错,所以……至少让我陪你看过这个吧。”

他的话音落下,而我沉默了稍许,朝他绽开笑容。就这样,我们这辆沾满血腥味的车子终于在历经波折后终于驶进了一个平静的祥和之夜。

诸位,我至今想不明白Bill为何如此轻易地放我离开。当然,其中的原因可能有许多种:比如我做了一件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使他不得不拿什么来谢我,或者说他察觉到留在自己身边只会使我陷入各种危机,从而出于一种保护的意愿就此放手,甚至有可能仅仅是因为——感谢我那颗滑稽的子弹——Bill Cipher已经无所顾忌,而他在我身上想得到的东西也差不多榨取干净,正是时候甩掉这个麻烦。

当然,最后一种可能性并不那么可信,因为这别离显得十分隆重。

我并不是指他带我再次下榻在某个不那么正经的小旅馆,并且次日在曼哈顿炎热的天气下以及拥挤的人潮中站了足有两个小时。我所说的是,诸位,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Bill Cipher为我做了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与我面对面地相拥着入眠,但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止,在我被睡意彻底击垮前,我记得他一直注视着我的面孔,像是要就此永远记住我的模样、注视我的感觉、以及我眼神中向他最后流露出的不那么抵触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他唤我起来,我们一同驱车前往曼哈顿的主街道,我们来得足够早,所以占据了街边绝佳的位置,但我打着哈欠打起盹来,他便抱起我,让我的脑袋垂在他的肩膀上,而我果真心安理得地睡着了,直到被花车队伍的鼓乐声以及人们的欢呼声惊醒。

就这样我心满意足地看过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独立日花车游行,Bill又问我是否还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某家儿童餐厅。

诸位,现在或许已经没人记得它,但在当时它算的上远近闻名,而它曾经的所在地,没错,正是我们喝着咖啡的这个地方。

Bill当然带我去了那家餐厅。

我们选取了二层的一个靠窗的座位,那里的视野相当好,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宽广街道,以及一片相对低矮而林立的镀金时代建筑风格的街区,Bill问过我想吃点什么,随后起身去一层的餐吧点单,我便趁此机会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此时就在楼下,一辆漂亮而豪华的加长款小轿车沿街停住,我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它,突然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下来。

那是个矮得像树墩一般的小胖子,浅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他正咧嘴傻笑着四处张望,露出一副整齐的、已经修补完好的门牙。

此人正是Gideon,这一系列荒唐事的导火索Gideon,而他正在乱瞄之际看到了身处二楼窗口边的我。

他的面孔僵硬住,展露出一副蠢样,随即我只见他慌忙地扯了扯身旁父亲的衣袖,目光再次向我投射过来。

我知道他一定听说了我的失踪与离家出走,所以几乎可以想像到他两片肉肠一般的厚嘴唇在嗡合着说些什么,正在这时Bill Cipher端着餐盘走来。

他在我面前坐下,微笑着望向我,而我不得不告诉他,我被外面的某个同班的蠢蛋认了出来,恐怕他的父母马上会带着餐厅保安打算奔上楼梯。

Bill微微挑起眉毛,显得颇为意外,但这表情又瞬间被温和的笑意再度掩盖住了。他朝楼梯口的方向瞭望了一番,然后转而对我说:

“不妨试试闭上眼睛数到三十,小松树。看看到那时候是他们抓住了我,还是我已经溜之大吉。闭上眼睛,很好,闭上眼睛,从一开始。”

我觉得他有些半开玩笑的意味,甚至被这表述逗乐了,我想看他究竟又要耍什么花样,于是我真的闭上眼睛数起数来。

然而等到我果真数到三十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桌子上摆着一只满满的、一动未动的盘子,一只儿童套餐附赠的塑料玩具獾躺在里面,而Bill Cipher再也不见了踪影。

我就这样呆愣了几秒钟,突然看到一票餐厅保安慌忙地爬上楼梯,径直朝我这边奔走而来,我感慨于Bill Cipher精准的判断,又不禁想象到他落魄而逃的样子,在想象中那样子十分滑稽,以至于我不禁笑出了声。

这笑声像是止不住似的,那些保安来到我的身旁,问起我同行的人去了哪里,而我的家人们又在哪儿,此时我笑得更加厉害——直到眼角泛起了泪水。

是的,诸位,我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重获了自由。

我是坐着警车回到自家门前的。期间驶过热闹街区时,我们的车子被拦住了足有四次,人们把标语糊在车玻璃上,诸如消除种族歧视、禁用枪支、支持同性婚姻、请纽约州长滚回乡下种玉米、以及上帝保佑美利坚。

终于在一段艰难的长途跋涉后,那警车在一所熟悉的房子前停住,我走下来,下一秒看到挚爱的双胞胎姐姐Mabel以她破纪录的百米冲刺速度奔向我,在我被紧抱得差点断气之前,我向流着眼泪的妈妈的一脸惊慌失措的父亲断断续续的扯了一段逻辑缜密的谎。

我声称自己是搭车去纽约看了花车游行,期间我的背包被一群街头流氓抢了,并且我挨了一顿毒打,终于一位好心的先生收留了我,并请我吃了午饭,但那时我碰巧遇到了Gideon,我向那位先生说明了状况,他便放心地离开,就是这样。

谁也没有提出任何怀疑,那些着实在乎我的人们只是哭着拥抱我,告诉我自己对于他们是多么重要,还说幸好我没有遇到什么十分恶劣的坏蛋。

就这样在一番抒情之后,我彻底回归了正常生活。

那几天地狱一般痛苦而奇特的日子简直像是一场梦境,只有我知晓的梦境。

后来、后来正如所有人不动脑子便能猜到的,我过上了普通人该过的那种生活。

我周旋于学业与考试,平淡无奇又波澜不惊地升上了高中、大学,一路读到了硕士甚至博士,并且,我再也没有见到过Bill Cipher。

但是当然,他并没有就此埋没于我的那些圆满的谎言,Bill Cipher的形象仍然鲜活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并且浮现于我生活的蛛丝马迹之中。

比如每当在报纸或者网络上读到某个黑帮匪徒横尸街头,我的心脏都会骤然收紧,我总需要经过一番确认,才能消解某种惴惴不安的心情。

再比如有人问我初恋的交往对象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往往会说,那是个非常漂亮的混蛋,他糟糕透顶,但尽管如此,他使我印象深刻,且成功地使我终生难忘。

而至于我们最后怎样了,噢,这是个好问题。每当有人这么发问,我都会装模作样地若有所思一阵,然后索性说道,我们分手了。接着做出一副忧伤的模样。

我相信只有极不识趣的人才会继续追问那分手的细节,对于他们我只管沉默不语。

但无论如何,我再也没有见过Bill Cipher,这是事实。

直到去年的今天。

我是说,去年的独立日前夜。

那一天我和同门导师的几个研究生一同度过,我们混迹过一个研讨会、一场画展、一家餐馆、以及一幢啤酒屋,然后醉醺醺地在曼哈顿的大街上游荡。这时我像是途径了某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于是我停住脚步。

同伴们正脚步蹒跚着,勾肩搭背地在大街上纵情高歌,从流行到经典,再到星光灿烂的旗帜,他们迷蒙着、亢奋着,根本不顾周遭,所以我大可丢下他们不去理睬。于是就这样,我在这间店面前驻足,没错,就在我们所在的这家店面,曾经是我与Bill Cipher分别之地的这家店面。

它改了装潢与招牌,但我仍然认得它。真见鬼,我怎么可能忘记。

然而我没有勇气走进去,我只是透过玻璃望向里面。

正在这时,我看到里面的某张桌子前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

当时我确信,那个人就是Bill Cipher。

我呆滞在原地,十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颠沛流离再度涌入脑海,就像咸涩的海水涌上沙滩,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我的心脏狂跳不止,但我挪不开步子,直到房门被推开,一个明显半醉的服务生摇晃着走出来,他拥抱了我一下,朝我亢奋地叫嚷道:

“上帝啊!上帝保佑大美利坚合众国!”

随即他点燃一支香烟,靠在门面外的墙壁上抽起烟来。这时我问他认不认得里面那个金发的男人。

“那个背对着这边的?哦,我认得。”他似乎对我的搭讪倍感欣喜,于是兴致盎然地说下去:“一个非常漂亮的家伙,尽管只剩一只眼睛。他每年都会来,我是说,每年独立日的这些天。听说在此之前,在这间咖啡厅还是家酒馆的时候,甚至更早,还是儿童餐厅的时候,他就如期而至,就像在和谁赴约似的。这很了不起对么?好多年了,差不多十年了,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甚至使人面目全非,而这一点他没有变。”

接着他又饶有兴趣地攀谈起什么,而我根本没能听进去,我只是望着那个背影。

直到那个服务生停止了唠叨,并同我道别,当他推门走进店面里的一刹那,我觉得一股冲动涌上来,我想要随他走进去,径直走向那个背影,与Bill Cipher相认,然后……

是啊,然后我能做些什么呢?

诸位,或许如果我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孩子,我真的会这么走进去,管他什么然后,只因为我想念他。

然而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我正如所有人那样,在长大后变得谨慎、弱小、多虑且对后果耿耿于怀。

我不知道同他相认后会怎样。十年物是人非,我想不到此时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以及他是否还会珍视我、期待与我重逢,我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我沉默着,无言地伫立在玻璃门前面,没有迈开半步。

我变得犹豫不定,而我颇有些犹豫不定理由,自相矛盾的兴奋与焦虑几乎将我击溃。这时我听到打砸的声音以及一阵高亢的呵斥,乃是半条街外我的同伴之一(某个文质彬彬的量子力学硕士)敲碎了沿途的橱窗。我又望了望那玻璃门后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

是啊,既然他每年都会来这里,那么我似乎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用来犹豫不决。

于是我真的就这么转身走开。

所以,诸位,一年后的今天,我再度回返。

而在这一年难熬的时光中,我已然想得十分清楚。

我甚至准备了便签,背诵了事先筹备好的台词,把容易遗忘的桥段写在了手掌心。然后?噢当然,然后我就走进来坐在了这里。

我喝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咖啡,又默默地望着玻璃窗外面。

或许、或许那个人在下一秒就会到来。

所以,诸位,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然而,这一次我真的会把他等到么?这是一个问题。而当这个问题闪现时,我低头嘲笑起自己的愚蠢。

没错,相较而言,我们相认后怎样寒暄、如何相处,那真正显得不值一提!毕竟这是一场荒诞而又绮丽的美国梦——而在这片丰饶之地,一切愿望都会梦想成真。

诸位,我凭什么不去相信这滑稽而可爱的借口?

于是我再次抬起眼睛,看到漆黑的夜色与跃动着的霓虹形成一片色彩鲜明的光晕,此时一抹金色一闪而过。

上帝保佑美利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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